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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
明代宗祠保存完好 探索文化傳承路徑
每天早上,86歲的老人翟耀彭都會騎著自行車來到翟氏宗祠,有時拿起掃帚清掃,有時就靜靜地坐會兒抽根煙,幾十年來風雨無阻。位于新開河畔,惠州橋東街道翟氏宗祠已有600多年歷史,翟家歷史上涌現(xiàn)多位家喻戶曉的名人:明代惠州首位本土進士翟彥榮、清代惠州影響最大的農(nóng)民起義領(lǐng)袖翟火姑、民國時期知名商人翟雨亭等,他們在明清至近代史的惠州都占據(jù)著重要位置。
數(shù)百年時光風云變幻,不變的是翟氏后人仍保持著濃厚的宗族觀念。至今,翟氏宗祠、族譜等家族資源保存完好,家風傳承有序,在惠州全市較為罕見。其中,八本民國時期重刊的《翟氏族譜》頗具研究價值。
這都得益于翟屋村村民自覺輪流維護,成立宗祠維修基金,探索出一條宗族文化保護與傳承的路徑。事實上,惠州大小宗祠遍布各鄉(xiāng)鎮(zhèn),燦若星河,總量數(shù)以萬計,成為研究惠州文化的“活化石”。然而,記者走訪發(fā)現(xiàn),目前惠州絕大多數(shù)宗祠年久失修、破損殘舊,導致空置或丟棄,未能充分發(fā)揮作用。翟氏宗祠保護與傳承的經(jīng)驗,或具有借鑒意義。
翟氏宗祠四周遍布頗具年代感的歷史古宅
宗祠香火生生不息
五月驕陽似火,從惠州市區(qū)東江大橋下,經(jīng)過東平島駛過新開河,便可看到大片的農(nóng)村土地。這里離繁華的江北CBD僅有15分鐘車程,卻是另外一番景色:村內(nèi)綠樹成蔭,也有不少頗具年代感的歷史古宅。在翟屋村,不少村民外出務(wù)工,村莊安靜愜意,摻雜著昆蟲嘹亮的叫聲,農(nóng)村生活舒適自在。
“昔日這里被稱為‘南津’,至今村民依舊習慣性地保留著這一稱呼。”惠州市民間文藝家協(xié)會副主席、民間文藝家劉漢新介紹,明代,南津位于東平城郊外,居住著梁氏、劉氏、翟氏等。其中,又以翟氏家族最為知名。
翟氏宗祠是翟氏家族的靈魂所在。走進翟屋村,隨便一問,眾人皆知。宗祠前有上萬平方米的風水塘,池水碧綠,風景秀麗。
站在翟氏祠堂前,可看到外墻上掛著“惠州市惠城區(qū)不可移動文物——東平翟氏宗祠”的牌子。大門一副紅色對聯(lián)“鄉(xiāng)賢世澤 御史家聲”相當醒目,墻楣上畫有多幅壁畫,是宗祠常用的五鵝圖與富貴圖。據(jù)翟屋村黨支部書記翟子德介紹,這都是在原有壁畫的基礎(chǔ)上重新上色描線,看來清晰生動。
翟氏宗祠結(jié)構(gòu)和形制仍保持著明代建筑的風格,距今已有600多年歷史 李海嬋 攝
據(jù)查,這座祠堂為明代洪武年間始建,歷代均有修建,但始終保持著明代建筑的風格。宗祠并不大,僅兩進式,面積約200平方米。翟氏祠堂的外墻都是青磚修砌,正廳的子孫梁上有精美的木雕,細節(jié)處可見當年這座祠堂的精美!按箝T的紅砂巖門框、正廳四根花崗巖石柱,都是明代建筑風格,可見其年代久遠,保存完好!眲h新介紹。
讓人奇怪的是,翟氏祠堂周圍都鋪上水泥,但其門前還是一片泥沙地,為何不鋪上水泥呢?原來,這里有一個故事。翟氏人家說,翟氏祠堂是蟹形,翟氏宗祠南北40米處各有一個水井,兩口井就是蟹的兩只眼,祠堂是蟹背,前面風水塘必須常年有水。蟹離不開水,不能走硬地,所以祠堂前后嚴禁鋪水泥地。
世代流傳下來的規(guī)矩,村民都默默遵守著。翟子德說,之前村里修路,修到宗祠這里便斷了,后面也有建設(shè)籃球場的計劃都被叫停,“至今翟屋村只有祠堂門前這一塊地方不是水泥地”。
86歲的老人翟耀彭回憶在宗祠的兒時往事 李海嬋 攝
族人能文能武能商
根據(jù)流傳的族譜,人們能夠清晰地知道,居住在這里的翟氏人家,是元末明初自東莞遷入當時的歸善縣南津。那時,為躲避兵亂,東莞翟氏第七代翟喜帶著5個兒子翟彥富、翟彥貴、翟彥榮、翟彥華、翟彥翀遷居到此。翟喜,字悅民,號怡堂,更號善昌,為歸善縣翟氏始祖,繁衍至今。
翟氏立足之后,很快聲名鵲起。第二代就出了一位名人——進士翟彥榮,給家族帶來無限榮光。其功名牌匾在1959年被大洪水沖走。
翟彥榮在明永樂二年(1404年)高中二甲進士,歷任浙江巡按御史和浙江直指揮使,被清乾隆版《歸善縣志》錄入人物傳中。據(jù)《歸善縣志》記載,翟彥榮,字達道,少負才望,中進士后任宜黃(江西撫州)縣令,后因政聲赫然,擢兩浙直指揮。他“彈斥不避權(quán)貴”,后來“為忌者所中(中傷)”,被罷官返鄉(xiāng)。
雖然,惠州明代第一位進士是李初,于洪武四年(1371年)中榜,但李初是江西廬陵人,僅以歸善籍應考。從這點看,翟彥榮可以說是明代第一個中進士的惠州人。
到了清代,翟氏族人翟火姑領(lǐng)導了清代惠州地區(qū)規(guī)模最大、時間最長、影響最廣的農(nóng)民起義。清咸豐四年(1854年),由于受廣東“天地會”反清起義的影響,翟火姑在三棟沙澳官橋圍聚眾盟誓,揭竿起義,自封為大元帥,部眾千余人,相繼攻克海豐、河源、博羅,但始終沒有攻陷惠州城。1857年,翟火姑陣亡于江西信豐。
翟氏宗祠屋面船脊布瓦 李海嬋 攝
翟火姑起義失敗后,朝廷血腥屠殺南津翟氏,還將翟氏大片祖屋拆毀,欲對翟氏斬草除根。為了避難,南津翟氏紛紛逃離惠州,清政府垮臺后才陸續(xù)回到惠州!白陟裟鼙A粝聛聿蝗菀,最初的祠堂規(guī)模應該很大,翟火姑兵敗后,祠堂肯定受波及,沒有被拆毀已經(jīng)是萬幸了!钡晕荽宕逍〗M長翟德良感慨道。至今,翟氏族譜上仍然查不到翟火姑的任何信息。
經(jīng)此一災,翟氏家族就此沉寂,后人轉(zhuǎn)為經(jīng)商。民國時期,南津翟氏出了兩位有名商人——翟紹祺與翟雨亭。前者一度成為廣東商船公會總理,后者曾是惠州商會會長。如今,橋東“東湖旅店”就是翟雨亭產(chǎn)業(yè),它作為70多年前香港秘密大營救“惠州站”的中轉(zhuǎn)地之一,曾中轉(zhuǎn)營救包括柳亞子、茅盾等百余位著名人士,在歷史漫漫長卷中留下光彩一筆。如今,東湖旅店更是成為惠州最熱門的紅色教育基地。
縱觀翟氏發(fā)展歷史,“可以說,有水的地方便有翟家人!眲h新介紹,橋東四面環(huán)水,水文化影響深遠!澳辖虻允稀迸c水運關(guān)系密切,隨著家族不斷發(fā)展壯大,后代陸續(xù)散居博羅、橫瀝、惠陽、赤崗等臨水之地。
每年中秋之后,農(nóng)歷八月十九,為南津翟氏祭祖日,居住在周邊的橫瀝翟村、蓮塘村、藍村和汝湖水上村等,甚至河源古竹、深圳、英德、清遠等地數(shù)百名翟氏族裔代表,齊聚橋東翟氏宗祠祭拜先祖,盛況空前。不僅是省內(nèi),惠州翟氏宗祠也吸引了全國各地翟氏前來參觀,“有很多河南、廣西的年輕人來尋根探源,大家互相交流。”翟德良說。
子孫梁上有著精美的木雕
用心守護宗族文化
翟氏宗祠至今完好,離不開村民的用心守護。翟家二十五世孫翟耀彭是翟屋村最有威望的老人。雖然年逾八旬,但他精神矍鑠,中氣十足!白陟舻拇笫滦∈拢蠹液苤匾!闭勂鹱陟簦砸淼难哉Z之間充滿敬畏。
對翟耀彭而言,宗祠不僅是祭祀祖先、聯(lián)絡(luò)宗親的場所,還承載著童年記憶。從小,他與伙伴在這里玩耍,宗祠一度當過私塾學校。當年宗祠瑯瑯讀書聲以及熱鬧的場景,讓他記憶深刻。多年來,他一直堅持“守護祠堂”,每天都會騎著單車去“巡邏”!凹饶苠憻捝眢w又安心!”翟耀彭樸實地說。
翟氏宗祠壁畫保存完好,清晰生動
翟耀彭還與村里其他四位有聲望的老人建立宗祠管理小組,凡是關(guān)于宗祠大小事情都是由五人“拍板”。他們定下規(guī)矩:翟屋村翟氏后人必須輪流維護宗祠。全村近64戶分為8組,每年由一組8戶人家開展維護修繕工作。翟德良說,這一規(guī)矩人人遵守,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至今,堅持了50多年。
除了輪流守護外,翟屋村還設(shè)立了一筆宗祠維修基金,資金來自村里收益、村民捐款等,用于維護宗祠內(nèi)房梁、瓦片、壁畫等極易受損之處以及每年的日;ㄙM。在上世紀八十年代,翟氏宗祠還組織進行過一次大型修繕。
翟氏宗祠墻楣上畫有多幅壁畫,后代在原有壁畫的基礎(chǔ)上上色
在全體村民的守護之下,翟屋村至今還完整保留著宗祠、族譜等家族文化資源,家風家訓流傳至今。在采訪當天中,翟德良還拿出了一個頗具歷史感的鐵箱。打開箱子,一股濃郁的舊書以及防蟲蛀藥丸的氣味撲鼻而來,里面珍藏著歷代整理的族譜等家族資料,詳細記載惠州翟氏脈絡(luò)。
記者翻閱其中所見,八本民國重刊的《翟氏族譜》頗具研究價值。族譜從翟氏入粵開基始祖開始,描述了翟氏在東莞、惠州、增城等地的遷徙路線,其中詳細記載了翟氏遷徙入惠落基南津人物與后代。
除此之外,還有一本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惠州翟氏發(fā)展宗譜,這是翟屋村翟氏后人千方百計收集全國各地翟氏保留的族譜,摘錄其中記載廣東翟氏與南津翟氏記載內(nèi)容,不斷續(xù)篇,完善翟氏族譜。隨著時間更迭,族譜也在不斷更新。2019年,翟氏族人重新梳理族譜,并電子化永久保存!坝辛穗娮影妫僖膊粫n心紙張發(fā)霉破損了。”翟德良說。
八本民國時期重刊的《翟氏族譜》 李海嬋 攝
未來,翟氏故事將通過多種途徑宣傳推廣。翟德良介紹,目前,他們正在收集整理翟氏名人故事,繼續(xù)更新族譜,以后將通過建設(shè)文化長廊等場所,展示名人歷史,講好翟家故事。
翟氏宗祠是惠州眾多宗祠保存較好的典型。令人遺憾的是,惠州現(xiàn)有宗祠數(shù)量雖多,均分布在各自然村,但保存不夠完好,大部分宗祠年久失修、破損殘舊,由于管理責任不明確,無法籌集更多資金投入修繕和管理,缺乏專人管理維護,導致大部分宗祠空置或丟棄,無法正常開展活動,未能充分發(fā)揮作用;蛟S,翟氏宗祠保存與傳承宗族文化的探索可借鑒。
翟氏族譜 李海嬋 攝
策劃/統(tǒng)籌 羊城晚報記者 馬勇 陳驍鵬
文/羊城晚報記者 李海嬋 圖/林志華
翟雨亭修建東湖旅店
位于惠城區(qū)橋東街道上板塘70號的東湖旅店,其原主人名為翟雨亭,原籍惠州,畢業(yè)于廣東高等師范學堂,后受同學之邀赴福建工作,興辦建筑公司。1935年,翟雨亭舉家遷回惠州,在橋東東湖塘邊購置1000多平方米的荒地,建造了一幢3層洋樓?箲(zhàn)期間,翟雨亭受各行業(yè)公推當選商會理事長。1938年10月,惠州淪陷,橋西和橋東的旅店幾乎被燒光,原有酒店和旅店無法復業(yè)。于是,部分有錢人家將幸免的房屋改為旅店,翟雨亭也把自己的洋樓改成了東湖旅店。
東湖旅店 周婷婷 攝
1942年1月,秘密營救出來的文化界人士、愛國民主人士,在東湖旅店掩護下分批轉(zhuǎn)移到內(nèi)地。東湖旅店因地理位置好,臨近水東街商貿(mào)碼頭,往來客商頻繁,文化人在這里棲身不會引起懷疑。旅店整體布局高雅舒適,還有20多間歐式風格住房。這批文化人士被秘密地安排入住東湖旅店,等待時機,然后從惠州乘船經(jīng)東江水路前往老隆,再從老隆轉(zhuǎn)移到后方。秘密大營救的行動保護了一批文化界精英人士和愛國民主人士,成為中國革命史上的一次壯舉。
整理/羊城晚報記者 李海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