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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播廳 會議室
體會回收再利用的快樂 也會拍照上傳分享有需要的人
大城市的年輕人在“破爛兒”中尋寶
“羅二狗”將一個廢舊大箱子搬回家
“羅二狗”改造舊物
三三撿到的舊物不乏“大家伙”
“羅二狗”騎著電動車“尋寶”
三三在咖啡店附近的拆遷區(qū)撿回了不少舊家具
三三咖啡店里撿來的舊家具
陽光透過泛黃的樹葉打在胡同口的灰墻上,在北京孔廟國子監(jiān)附近的胡同里,經(jīng)常能見到有人拿起手機拍下北京最美的季節(jié)。北漂青年“羅二狗”騎著一輛二手的電動車,在胡同里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他的目光駐足之處,并非那些金色的落葉,而是灰墻土瓦角落里堆砌的一些無人問津的東西。
老北京話管那叫“破爛兒”,把這些被人扔掉的東西拿回家繼續(xù)用,則叫“撿破爛兒”。
如今,在年輕人的文化里“撿破爛兒”有了一個更為洋氣的名字:“stooping”(編者注:stooping,即把廢棄物品撿回來循環(huán)使用)。在國內(nèi)這一潮流由上海開始,隨后在北京、廣州、深圳、武漢等城市迅速發(fā)展開來,成為了一個有數(shù)萬粉絲的互動活動。
舊物回收
去延續(xù)它們的使用價值
羅二狗是個90后,在北京已經(jīng)生活了7年,他喜歡北京的文化氛圍,喜歡流行音樂,為此他盡可能租住在離城中心近一些的地方。他現(xiàn)在所住的安定門內(nèi)的胡同,有很多布置唯美的小店,往東離國子監(jiān)很近,往南則是鼓樓和南鑼鼓巷,無論是逛古跡還是聽音樂,都很方便。
二狗聽說過北京的“鬼市”,出于好奇,他也曾去逛過,被里面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吸引,這些東西其實都是一些舊貨,比如70年代的油糧票、80年代的汽車票,在他眼里這些舊貨往往比商場里的商品更有意思,“我不排斥舊物和二手物品,這些東西很對我的胃口,我喜歡去延續(xù)它們的使用價值。”
今年7月,二狗在小紅書上看到了一名上海女博主發(fā)起的“stooping”活動,他的腦海里開始回想起在胡同里偶爾看到的那些被丟棄的舊物!澳切〇|西雖然被遺棄了,但還可以有利用價值,這也和我當時的個人心境很契合!倍氛f。
于是,他注冊了賬號“stooping北京”,成為了北京“stooping”的發(fā)起人。
網(wǎng)上的這位上海女博主名叫波妞,是個曾留學(xué)海外的溫州姑娘,在英國時她就喜歡買二手物品、逛跳蚤市場。留學(xué)時,波妞開始接觸外國的“stooping”文化,“stooping”是一個專注于分享街頭垃圾給有需要的人并提供相關(guān)信息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賬號,它始創(chuàng)于2019年,如今已擁有粉絲40萬。
之后,波妞把“stooping”引入中國,成為了中國的第一位“stooper”。
回國工作后,波妞曾經(jīng)在路邊撿到過置物架、餐盤還有老式的掛衣架,后來她發(fā)現(xiàn)路邊被丟棄的物品太多,其中很多來自倒閉的店鋪或搬家返鄉(xiāng)的“滬漂”,于是她便把這些路邊的舊東西拍照后發(fā)到網(wǎng)上與人分享,希望那些有需求的人能將這些東西帶回家。很快,波妞的賬號粉絲就漲到了2萬多,為了便于溝通管理,她建了好幾個群,也因此結(jié)識了很多同樣“不嫌棄”舊物的年輕人。
武漢姑娘三三在今年10月份開設(shè)了“stooping武漢”的賬號,她也是在看到了波妞的賬號后,開始把自己歸類為“stooper”的。以前,三三就喜歡撿拾舊物,她把自己比喻為“時間的拾荒者”。
6年前,三三在武漢開了一家咖啡店,臨近開業(yè)時由于資金不足,只能把上一家店留下的吧臺和柜子拿出來繼續(xù)用。偶然間,三三看到了附近拆遷區(qū)有很多居民不要的舊家具,經(jīng)過主人同意后,她把撿來的2張桌子、4把椅子搬進了自己的新店,一番清洗和打磨后,再鋪上嶄新的桌布和椅套,90平方米的咖啡店被填滿。
有此經(jīng)歷后,三三正式開始和舊物“打交道”。在此過程中,三三認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,她的朋友圈和微信群也成為這些朋友發(fā)布舊物信息的“中轉(zhuǎn)站”。這些網(wǎng)友中,有她身邊的好朋友,也有咖啡館曾經(jīng)的客人,不少人通過三三撿到了自己喜歡的舊物,原主人對此也很欣慰,陪伴他們多年的家具能繼續(xù)發(fā)揮價值。
回應(yīng)質(zhì)疑
老一輩艱苦樸素作風(fēng) 我們一直都有
當然,也有人質(zhì)疑“stooper”們:“好聽的說是‘行為藝術(shù)’,不好聽的就是‘作秀’!边有人給波妞貼標簽:富二代,閑得沒事出來撿垃圾、博眼球。
波妞反駁說,其實年輕人有很多空閑時間,只不過有的人用來刷劇、買買買,而我出來撿垃圾。
對此,二狗并不在意,他對女朋友坦誠相告,女朋友也很支持,有空還幫他打理賬號,也會將路邊見到的舊物拍照傳給二狗。但二狗卻沒有將此事告訴身邊的其他朋友,他說自己倒不怕丟人,而是怕別人不理解,覺得自己在搞怪,引來不必要的“麻煩”。二狗建了“stooping北京”賬號后,有人指責(zé)他崇洋媚外,把“撿破爛”用歐美文化包裝成了“stooping”。為此,二狗把新賬號的名字改成了“拾渡品”。他說,其實這并不是什么歐美文化,身邊有很多大爺大媽都有把舊物撿回來再使用的情況,“那是老一輩人艱苦樸素的作風(fēng),我們一直都有!
現(xiàn)在,隨著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傳播,“stooping”已經(jīng)從上海發(fā)展到北京和廣州,繼而在全國范圍內(nèi)被“推廣”。在小紅書上,深圳、武漢、成都等城市都有了自己的“stooping”。
圈內(nèi)規(guī)則
找準“空窗期” 更多靠“偶遇”
陪伴二狗“撿破爛”的“坐騎”也是舊物:一輛二手的電動車。每周,二狗至少會有兩三天的時間騎著這輛舊車在胡同里轉(zhuǎn),范圍主要是在國子監(jiān)、方家胡同、五道營、鼓樓一帶。二狗的目光會著重放在一些垃圾桶或角落的地方,還有一些正在裝修或者搬家的房屋門口。
在一家住戶門前,一輛面包車正在卸東西,車后面的地上零散堆著一些“垃圾”:一個木箱子和蓋子、一條數(shù)米長的麻繩、一個足有三四米長的帆布袋,還有幾幅塑料裝飾畫。
二狗一眼就相中了那個木箱,他下車撿起木箱,連同蓋子放在了電動車的腳踏板上,又翻了翻地上的東西,把那個長長的帆布袋卷起來放進了木箱里。
“這家大門敞著,有面包車在裝東西,一看就是家里換新家具,把一些不要的舊物扔在門口!倍氛f,有了比較豐富的經(jīng)驗后,他已經(jīng)能夠快速分辨出哪些東西是別人不要的舊物,而哪些東西則是人家還想再利用的東西。
在胡同里,最容易被識別錯的就是椅子。一些老人喜歡把廢舊的椅子、凳子拿出來放在胡同口,天好的時候坐在上面曬太陽,這幾乎成了胡同里的一道風(fēng)景。二狗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老人曬太陽的舊椅子,一般都會成排碼放,有的上面還會套上破舊的椅墊,有這樣特征的東西就不能拿走。
此外,因為胡同狹窄,一些遺棄的舊物會很快被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清理掉,所以,舊物在胡同里“存活”時間一般都不長。
盡管鼓樓一帶的胡同里已經(jīng)有了不少的商業(yè)元素,很多跟二狗一樣追求時尚音樂的年輕人也會住在那里,但那里還是住著不少上了年紀的原住居民,這些老人有時也會把一些還有使用價值的舊物撿回家。二狗不打算跟老人搶舊物,他覺得只要是讓舊物繼續(xù)發(fā)揮價值,在誰手里都
一樣。所以,他往往習(xí)慣在晚上八九點鐘出來“尋找獵物”,這個時間,老人都已經(jīng)回家了,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也下班了,正是一個“空窗期”。
當然,更多的時候還是要靠“偶遇”。二狗說,“stooping”其實并不是刻意強求去撿“垃圾”,而是希望參與者將遇見的舊物拍照上傳,然后標注時間地點,便于有需求的人拿走使用。所以,無論是上班路上、遛狗的時候、晨跑沿途,看到了就拍下來,再分享給大家,才能讓更多的人參與到“stooping”活動中。有一些“stooper”會很留意身邊的舊物,專業(yè)一點的,會隨身帶著一把卷尺,看到舊物后量一下尺寸,便于需求者選擇。
現(xiàn)在,各地的“stooping”賬號上都會發(fā)布很多的舊物信息。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的賬號運營后,“stooping”也有了一定之規(guī),其中很多都是波妞在實踐中總結(jié)出來的。比如舊物信息發(fā)布后,波妞會提醒大家,被遺棄的舊物不能過夜,如果當晚沒人能拿走,隔天可能就會被清走,所以請大家及時更新信息,如果發(fā)現(xiàn)舊物已經(jīng)沒有了,也在群組里及時通知大家,將信息下架。
由于群組中交換舊物的情況開始增多,碰到大件物品,波妞制定了相應(yīng)的搬運規(guī)則,這一規(guī)則也被二狗等其他城市的發(fā)起者效仿,即貨物由需求方支付運費,不強求需求方以禮金答謝提供方,但希望需求方能表達適當?shù)母兄x。
改造利用
就像是賦予舊物新的生命
由于租住的房間面積太小,從成為“stooper”開始,二狗就沒撿過什么大件家具。他撿到的最大的舊物是一個床頭板,最小的舊物是一個雕花的老式首飾盒。前者被二狗改造成了貓廁所,后者被擦洗干凈后,被二狗用來展示喜歡的文玩手串,“任誰看到這雕花首飾盒與里面的文玩手串,都會覺得是‘天作之合’。”
前不久,二狗撿了一根很長的塑料管,他把塑料管拿回去后切成了幾段,然后捆扎綁好,變成了一個柵欄,用來擋住家里養(yǎng)的小貓小狗。
二狗說,為了改造舊物,他還特意買了砂紙、鋸條、鉗子等工具。這次撿回來的木箱子,二狗先把它用酒精擦拭了一遍,然后用砂紙把表面的一些毛刺打磨光滑,他打算之后再找一些彩紙,把木箱包裹一下,這樣就能變成一個儲物箱。
二狗說,絕大部分舊物拿回來的用途都是儲物。那個幾米長的帆布袋他打算裁剪成幾段,縫合后變成幾個儲物袋,裝一些零碎的小東西。
撿回的舊物大多需要進行改造,這可能會成為“stooping”這項活動繼搬運問題后的又一個門檻。為此,“stooper”們有意在社群內(nèi)形成一種互助模式,讓有動手能力的人幫忙改造,然后需求方給付一定的手工費。
二狗覺得,將舊物拿回家改造完成后,自己會有一種成就感,而如果能夠把改造好的舊物分享給有需要的人,這種價值感更會增加。
當初,三三用舊物充實她開的咖啡館的時候,曾撿到一個巨大的桌子,那是附近的中醫(yī)院搬遷時留下的,三三第一次見到它時充滿了驚訝,“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桌子”。桌子長2米,寬1米8,比咖啡店的門都要大,桌子的高度也很奇怪,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,都沒法舒服地使用它。三三將桌子腿鋸短后,才得以把它搬進店里。最終,這張桌子成了三三的辦公臺。
直到有一天,店內(nèi)的客人告訴三三,這是醫(yī)院用來做檢測的工作臺,應(yīng)該已有七八十年的光景了。三三這才恍然大悟,她慶幸,當時留下了這么有意義的東西。
雖然撿來的家具風(fēng)格各異,但是它們聚集在三三的店里,形成了一種奇妙的融合。在三三看來,每件舊物都是有價值的。同樣是中醫(yī)院留下的辦公柜,三三將自己釀的花果酒擺放在內(nèi),柜子就成了酒水陳列架。一個特別高的書架,被三三鋸成兩半,分別擺放在咖啡店內(nèi)的兩個角落里,被丟棄的床頭則用來掛放干花和手工作品。
開店前,三三一直從事手工事業(yè),改造起舊物來得心應(yīng)手,每次改造都是她親力親為,“這個過程很奇妙,就像是賦予它們新的生命。”
心得
追求生活中喜歡的東西 無論它出自哪里
一個有趣的現(xiàn)象是,“stooper”三三、波妞和二狗都是租房黨,他們都有不止一次的搬家經(jīng)歷。在屢次搬家后,他們都開始意識到居家物品的實用性非常重要。
所以,現(xiàn)在他們也會在撿東西之前在心中仔細謀劃:這個是不是我需要的?這個拿回去以后要放在哪?
波妞對自己的生活和物品關(guān)系,亦有著清晰的判斷!白鳛樽夥奎h,我希望有一天我要搬家的時候,可以背個包就走,把屋子里的東西都留給下位租客,因為我沒花什么錢買這些東西。我可以隨時重來,用新的物品打造新的家。”
二狗覺得,“stooping”是一種社會發(fā)展的必然產(chǎn)物。中國城市發(fā)展后,年輕人涌進大城市,這不僅僅促進了房地產(chǎn)的租賃業(yè)務(wù),更帶動了居家設(shè)備。
“stooper”覺得,撿舊物然后改造舊物為己可用,其實才是真的遵循自己內(nèi)心的感受。這里有生命的延續(xù),有舊物的新生,有自己的心血,還有對生活的一種向往——生活中只要有自己喜歡的東西,無論它出自哪里。
三三喜歡自己店里那些已經(jīng)包了漿的老家具,因為沒有尖銳的棱角不會碰傷客人。波妞用舊物搭出了一個小花園,閑暇時她會和朋友在撿來的木墊和椅子上小憩。
租住在胡同里的二狗沒有那么大的空間,他就爬上三層公寓的天臺,把這里當作自己改造舊物的平臺。那里通風(fēng)空曠,避免了改造時造成的粉塵和噪音。
二狗站在天臺上,遠眺夕陽照射下屋頂泛紅的北京胡同,聽著“嚶嚶嗡嗡”的鴿哨聲,等待著夜幕降臨后,他的 “尋寶時刻”又將來臨,幫助別人填滿自己的房間。(文/記者 張子淵 實習(xí)生 張星雨 統(tǒng)籌/林艷 張彬 攝影/本報記者 袁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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