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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(biāo)題:
便向羅浮覓稚川
蘇東坡謫遷惠州后游歷羅浮山,寓惠兩年寫下40余篇贊詠羅浮的詩文,當(dāng)?shù)仄诖S富東坡游覽路線內(nèi)涵,讓游客深入體會羅浮人文積淀
宋紹圣元年(1094年)九月二十三日,蘇東坡攜家人從廣州向惠州進(jìn)發(fā)。九月二十六日,船泊博羅縣泊頭鎮(zhèn)(現(xiàn)園洲鎮(zhèn)義合村),次日晨,至羅浮山。從此,蘇東坡開始了寓惠兩年七個多月的貶謫生涯。登山前,他迫切地“便向羅浮覓稚川”,游玩后意猶未盡,“期以明年三月復(fù)來”,在惠期間先后寫下40余篇贊詠羅浮的詩文。
這不禁讓人好奇,究竟是怎樣的一座山讓蘇東坡如此鐘情?他又是如何“玩轉(zhuǎn)”羅浮山的?如今游客們能否“打卡”東坡同款線路?近日,記者在專家學(xué)者、景區(qū)人員的帶領(lǐng)下實地走訪發(fā)現(xiàn),900多年過去了,東坡所游景點歷經(jīng)滄海桑田,有的被歲月沉埋;有的異址重建,日漸被人淡忘;有的至今聲名遠(yuǎn)播,吸引無數(shù)游客蜂擁而至。
昔日文人筆下,“羅浮”二字甚至直接指代整個嶺南地區(qū)。蘇東坡對羅浮山的情結(jié),可以說也是為嶺南山水所傾倒。在嶺南期間,蘇東坡創(chuàng)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作品,足跡遍布廣州、韶關(guān)、英德等地。僅在惠州,他留下逾400篇詩詞文賦,行至西湖、羅浮山、湯泉等地。
現(xiàn)延祥寺 羅浮山供圖
沖虛古觀 葛洪始創(chuàng)東坡游歷 游客必去之地
九月的羅浮山,氣候舒適,空氣清新宜人。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,山勢雄偉壯觀,植被繁茂常綠,吸引眾多游客登高賞景。自古,羅浮山享有“百越群山之祖”“嶺南第一山”“神仙洞府”等美譽。無數(shù)名人和游客到此登山攬勝、遠(yuǎn)離喧囂、放松身心。
蘇東坡也不例外。一到惠州,他迫不及待登臨羅浮。此行最直接的依據(jù),便是《題羅浮》一文。由此能詳細(xì)了解他的游玩路線:宋紹圣元年(1094年)九月二十七日清晨,蘇東坡從博羅泊頭鎮(zhèn)登岸“肩輿十五里,至羅浮山”。白天他訪延祥寺、寶積寺,禮天竺瑞像、飲卓錫泉水;向東三里經(jīng)過長壽觀,再向東北三里到?jīng)_虛觀,參觀稚川丹灶、朝斗壇;訪沖虛觀道士鄧守安不遇;坐遺履軒望麻姑峰,與進(jìn)士許毅飲酒。晚上,他醉還寶積寺中閣寄宿。次日清晨,他吃粥還舟,憩花光寺。
“我們還能捕捉到一些900多年前的風(fēng)景!”羅浮山景區(qū)管委會文管所所長唐曉文介紹,蘇東坡游歷過的不少景點,仍是游客的必去之地,如沖虛古觀、稚川丹灶。
背靠層巒疊翠的麻姑峰,沖虛古觀掩映在蒼松古柏之中,面向波光瀲滟的白蓮湖,環(huán)境清幽。這是一座四合院式磚木建筑,大門楹聯(lián)上刻著“典午三清苑,朱明七洞天”,香火旺盛,被稱為嶺南道教的“祖庭”,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(hù)單位。
沖虛古觀在嶺南道教中的地位,與葛洪息息相關(guān)。唐曉文介紹,葛洪來羅浮山后,在朱明洞天前始建南庵。1087年,宋哲宗賜額名“沖虛觀”,從此盛名長存。七年后,蘇東坡上羅浮山游此觀,其間有道士陳熙明陪同。
沖虛觀自建庵起,一直沒有遷址,觀名千年來沿用至今。觀內(nèi)有一口1600多年的“長生井”,傳說乃葛洪煉丹用水。古觀周圍古跡更多,稚川丹灶造型古樸,頗具韻味。蘇東坡游羅浮時,還為其題寫下了“葛洪丹灶”,遺憾的是,題刻在明末清初兵禍時散失。如今正面刻著的“稚川丹灶”四個大字,由廣東學(xué)使吳鴻在清乾隆二十四年(1759年)補題,字跡清晰可見。
“東坡痕跡不止這些,其游羅浮的盛事依舊被傳誦發(fā)揚。”唐曉文指著稚川丹灶旁的東坡亭介紹,這是在清道光年間為紀(jì)念東坡登臨羅浮山而建,歷久彌新。在東坡亭右側(cè),“羅浮高萬仞,下看扶桑卑。默坐朱明洞,玉池自生肥……”東坡詩詞被后人刻于木上。游客駐足觀賞,不由遙想東坡當(dāng)年的心境。
羅浮山朱明洞,蘇東坡曾寫下“默坐朱明洞,玉池自生肥”詩句
命運多舛 幾經(jīng)興廢重修 寺觀原址難尋
并非所有的寺觀都如沖虛古觀幸運。當(dāng)年東坡游歷過的大多寺觀都已消失或者異地重建;葜荼就翓|坡文化研究者黃海玉曾多次上山試圖尋找原址,期待將羅浮山的東坡遺跡串珠成鏈。
據(jù)黃海玉調(diào)研考察,延祥寺與寶積寺距離相近,均位于小石樓峰。延祥寺前身為南樓寺,在南朝梁大同年間(約540年),由廣州刺史、河?xùn)|王蕭譽為景泰禪師建。宋仁宗寶元、康定年間,住持云達(dá)禪師重新修建并光大。50多年后的紹圣元年(1094年),蘇東坡來游此寺,期間有住持紹沖長老陪同。明洪武二十四年(1391年),原寺廢。
寶積寺、中閣禪院也是“命運多舛”。寶積寺相傳為天竺僧人智藥禪師創(chuàng)建。中閣禪院乃唐朝廷為南樓寺高僧懷迪賜建,與寶積寺實為一體。蘇東坡來游寶積中閣并夜宿于此,其間有長老齊德禪師從游,結(jié)下情誼,翌年蘇東坡贈杖并賦詩《送佛面杖與羅浮長老》:“十方三界世尊面,都在東坡掌握中。送與羅浮德長老,攜歸萬竅總號風(fēng)。”明洪武二十四年(1391年),原寺漸廢。
延祥寺與寶積寺在明代逐漸廢棄后,后人屢屢進(jìn)行修繕或重建。延祥寺在清康熙、雍正年間,向下復(fù)建,1931年重修,其址大約位于沖虛觀西南七里的山麓曠野處,寺門有“延祥古寺”石刻匾額。如今的延祥寺乃異址另建,在羅浮山西南麓,朝元洞之下。寶積寺在明崇禎中,由僧十虛首倡,由曾任禮部尚書的博羅人韓日纘牽頭、聯(lián)合募修,直至1955年毀。今寶積寺另建在羅浮山北側(cè)。
游歷延祥寺、寶積寺之后,蘇東坡由寶積寺往沖虛觀途經(jīng)長壽觀。據(jù)悉,當(dāng)時長壽觀的地址在寶積寺東三里、龍王坑?xùn)|側(cè),已廢。宋末,古觀遷至縣城西榕溪上,如今博羅遠(yuǎn)近聞名的“網(wǎng)紅村”觀背村存其遺址,但遺址之上早已是民居。
蘇東坡歇腳休息的花光寺,頗為奇怪!拔覀冊谑芳胁⑽凑业皆撍旅茰y應(yīng)指的是‘花手寺’!秉S海玉說,根據(jù)民國版的《博羅縣志》記載,花手寺門額書“羅浮初地”,乃因從泊頭登陸,游羅浮山者多從此處上山。該寺在20世紀(jì)50年代修筑大洞水庫時被淹沒。
值得一提的是,早在蘇東坡游羅浮之前,這些寺廟便已都盛名在外。南樓寺因唐玄宗御署賜額,才改稱延祥寺。而中閣禪院內(nèi),宋太宗、真宗、仁宗皆有賜經(jīng),藏于御書閣。慶歷初,宋仁宗還賜“寶積寺”匾額,可見名聲已盛極。
羅浮山上東坡亭
羅浮情結(jié) 數(shù)次邀人同游 寫下多篇詩文
在秦朝時期,羅浮山就已有仙道蹤跡。之后,由于葛洪與道教的影響力,使羅浮山成為天下名山。蘇東坡南遷途中行至廣州清遠(yuǎn)縣 (今廣東清遠(yuǎn)市),“見顧秀才,極談惠州風(fēng)物之美”,于是按捺不住向往之心,寫下 “恰從神武來弘景,便向羅浮覓稚川”。
雖然蘇東坡“期以明年三月復(fù)來”,但因其乃“戴罪之臣”,“活動受監(jiān)視限制”。黃海玉說,東坡欲再上羅浮,最有可能且最佳的辦法就是由廣東提刑程正輔陪同。
翌年,蘇東坡終于等來了最佳時機(jī)。紹圣二年(1095年)八月,廣州、惠州等地遭颶風(fēng)襲擊。在得知程正輔因巡視災(zāi)情計劃到惠州后,蘇東坡多次致(回)信,提及游羅浮事。據(jù)《蘇軾文集》記錄:“知兄已出巡,千萬勿憚遠(yuǎn),一來游羅浮。弟候聞來耗,便去山下奉候。”(《與程正輔書》五十八,八月書)“知已登舟歲巡連州,切望不惜數(shù)日之勞,一游羅浮!保ā杜c程正輔書》四十五,八月書)“前云過重九啟行,計已在途,羅浮之游,果如約否?不勝颙望!保ā杜c程正輔書》四十六,重九后書)“羅浮之游,不知先往而后人州耶?抑俟回日也?弟惟兄馬首之視,無不可者。旦日乘舫,徑至泊頭以來也。”(《與程正輔書》五十一,九月書)“我們從中可見蘇東坡再游羅浮的欲望,其情甚切!”黃海玉介紹,可惜由于行程太緊等原因,程正輔在返程中只安排了同游白水山和香積寺。
蘇東坡再游羅浮之夢雖未成真,但寓惠期間蘇東坡與羅浮相關(guān)的文字泉涌而出。據(jù)黃海玉統(tǒng)計,蘇東坡羅浮文學(xué)作品有詩29首、詞1首、文18篇、銘1篇,共49篇(首)。僅羅浮山一游,他共寫下可考六文一詩、待考二詩。
東坡羅浮詩文傳播廣泛,后世不少名宦士人跟隨其足跡先后登臨羅浮,留下大量的詩詞文賦。如李綱,宋代抗金名臣,他從貶地萬安軍(治所在今海南萬寧)北歸,途中游歷羅浮山,作文記之:“武陽李某歸自海上,艤舟泊頭鎮(zhèn),游羅浮山,憩寶積延祥寺,飲卓錫泉,見五色雀。暮抵沖虛觀,月下望麻姑峰,秉燭觀稚川祠堂、丹灶。有老道士嘗識東坡,呼與語。久之,乘月而歸。”(《李綱全集》之《游羅浮山行記》)從中不難發(fā)現(xiàn)李綱游羅浮山的線路,幾乎與蘇東坡一模一樣,之后他還多次表露打算隱居羅浮的念頭:“弟兄老矣何為者,相約羅浮同結(jié)廬!保ā都覇栕試修D(zhuǎn)來走筆奇諸弟》),可見其對蘇東坡的傾慕和對羅浮山的眷戀。
“這條線路‘有山有水有故事’,未來發(fā)展可期!”黃海玉認(rèn)為,如果游客游羅浮只是看看自然風(fēng)光,未能深入體會羅浮的人文積淀,實在可惜。當(dāng)前首要是重視文史資料收集研究整理,充分挖掘文化內(nèi)涵,做好東坡遺跡的保護(hù)利用,“等將來有機(jī)會,便能發(fā)揮重要作用”!暗桥R羅浮,隨處可見東坡寫下的羅浮詩文,踏尋東坡足跡,不失為一大樂事!”羅浮山相關(guān)負(fù)責(zé)人表示,期待有更多專家學(xué)者加入,共同豐富東坡游覽路線內(nèi)涵,充分發(fā)揮東坡名人效應(yīng)。
文/圖 羊城晚報記者 李海嬋 通訊員 王小虎
統(tǒng)籌策劃/羊城晚報記者 陳驍鵬 馬勇 制圖/杜卉